迟.

“福无双至。”

一个双副

——



     尘沙弥漫,血染黄土,炮火轰鸣。



     漫天云霞随时间推移缓慢消散,通红颜色张牙舞爪攀爬而上沁透了天空,映得人脸上都是难看的颜色。佛爷常说,生出这些现象都是有原理的。读书人的知识,时间太久,也不大容易记得。只自己觉得这就是血,裹含着兄弟们体温的血,多得将天都染成了血色,若此时伸手碰它,定还是发着烫的。



     战火虽停良久,可各自阵营仍不敢松懈。抬头虚眼仰望天际,估摸夜色将近,鬼子许久都没密集涌来,没有冲杀,没有集火进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得安静。背靠防线直感血腥气味争相钻入鼻腔刺激每寸神经。臂上被子弹划开的皮肉朝上翻起,温凉血液同衣裳布料混杂一块,细密汗珠渗进伤口里更添几分刺痛,无一不在提醒自己一刻也不得放松。



     连续几天激战,兄弟们的体力皆耗损将尽,耳畔喘息声稀释空中浊气,自个儿也不放过这奢侈的歇息时间试图缓回劲头。体力锐减可心性却未曾被磨灭半分,佛爷带出来的兵,决不允有半分退缩念头,军人,生下来便应当为国殉身。夜色渐至,偏头望向身旁长官,原本刚毅,轮廓分明的侧脸早被灰尘染得模糊,就连墨绿军衣也脏得辨不出原本颜色,可他双眼射出的如炬光芒却分外清晰。



     翻身抬头探身看敌方并无进攻引信,只得偶尔寥寥几发散弹袭来,在身旁炸开击碎石块砸在自己肩头,撩起片片浮尘。



- “看样子鬼子一时半会是攻不上来了。副官,你立刻随我去见陆建勋,这鬼子,我张启山打定了!”


- “是!佛爷!”


——



     交代警卫长些话后便同长官借如墨夜色隐匿行踪穿梭树林,枪柄嵌扣于掌心蔓着冰凉,背对他扫视四周以防暗处日寇埋伏。清冷银白月光打下地面,照得树叶和荆棘上的水珠直发亮。原本该是副美景,此时瞧来却是给安详万物平添可怖气氛。军靴踏地踩实枯烂枝叶,不时发出细碎声响,在寂寥黑夜中分外清明,缕缕寒风刮来精神气儿是又被提上几分。不觉时间已过夜半,与佛爷一同携裹风尘而至总部办公处。



     取帽而下搁上左掌平托,朝前跨步替长官叩击木门后翻手推开这障碍,作引手势毕了自觉屈身退至一旁。木门吱呀作响一声后合紧,自己也不敢有放松之意。背靠墙壁长吁一气屈腿后蹬墙面候着,浑身酸疼也顾及不得,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扣帽檐,散发着紧张讯号。也不知长官申请调拨兵力支援的结果如何,陆建勋缩于后方一退再退,谁知他为求自保还会做出什么事来。屋外闷雷滚滚扰人清净,让本就紧着的心又缩起几分。



- “一退再退怎是男儿作为,你将我们民族置之何地!既然你陆建勋无意抗击日寇,那我张启山便用这鲜血,杀出一条生路!”



     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些什么,忽闻长官拍案大喝声刺耳得紧,条件反射般握紧腰间枪柄预备随时拔枪而入保长官安全。背后墙面渗出缕缕凉气儿,这总部是有多久未受日晒,连砖瓦都像在传出哀怨信号。警惕竖耳贴门缝窥听屋里声响,枪管脱离腰间大半,锃亮枪口犹如饿狼绽放在黑夜的瞳孔般熠熠散发阴冷光芒。聚精会神之际握枪右手猛地被一温凉手掌按下,正欲回身进攻,余光却闯进熟悉面容,看清来人后防备才卸下大半,顶去臂肘倏地停下离他鼻尖一寸。



     呼出口气放松下来转身对他,交谈不过几句,便被门把转动声打断,闻声立刻并步立直身子听候长官调遣。颔首静候半晌也不闻有何命令,抬头意图询问,却被沉重叹息生生压了回去。心中疑惑消散,陆建勋这小人怕是宁死也不同日本人抗衡,如此一来,便只能靠我们剩下的兄弟齐力背水一战。掌变为拳攥得骨节生疼,翻帽扣上头顶脚底军靴相并发出声响表明誓死追随的决心。



     被长官大掌覆上肩头只觉忽地一沉,这重量自己从未承受过。太重,重到竟然有些喘不过气。一声沉闷的'走吧'二字挤入耳朵里,长官这般,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,或许这次的情形当真空前严峻。迈步紧跟前头那人,此时看来这个东北汉子的背影既高大又单薄,是说不出的感觉,只晓得胸口很憋闷,憋闷的快要掉出眼泪。



——



     紧握方向盘,脑子里不停回荡着与陆建勋麾下副官方才的交谈。听上去为不容质疑的承诺,此时想来却更像是孩童间彼此欺骗的幼稚言语。


- “听说你要跟张启山去前线抗日。”

- “是。”

- “就那么想死?”

- “张家的兵,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。”

- “等你到什么时候?”

- “春天,来年春天。若是我有命回来。”


     轰隆机车发动声音扰乱思绪,也不知开过了多久,终是到达目的地。黄沙裹着血腥气席卷而来,拍打着车窗,将外头原本清晰的一切都掩了过去。推开车门眯眼瞧上失了蔚蓝颜色的天空,只看万丈金光穿透漫天灰尘将光束打下地面,浮尘被风掠起有些迷眼。



——


-.后至1945年9月,抗击日寇终于胜利。幸存军力得胜而归却未见张启山及其副官,久寻下落仍不得果,至今生死不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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